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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时差的抑郁体验

作者:水果花

2018-07-27·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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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和中国有10个小时的时差,但并没有感觉过多的不适。虽然有好几天都是凌晨4点醒来就睡不着了,但大概是因为每天都有事要忙,已顾不过来还有“倒时差”这档子事,所以感觉时差对我的影响好像并不大。而这次远赴加拿大的自由行,横跨12个小时的时差,我也只当它小case,殊不知,却带给我一次始料未及的极端体验。

我先从香港坐飞机到北京,因为晚点,凌晨两点才在北京酒店住下,那天晚上睡得不熟,虽然早上9点多才起床,但仍感到睡眠不足;中午1:30上飞机,此后在飞机上度过了将近13个小时,又因为颈椎病的原因,不敢过多的坐着睡觉,所以只得强打精神,睁大眼睛撑到加拿大,而当我走出机场,见到妹妹时,已大概已有20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不过,因为见到了最亲爱的人,再想想即将展开的20多天的异国之旅,我又兴奋不已!那时,我还是很正常的。

加拿大的第一个下午和晚上,我严格按照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倒时差”。聊天、吃饭、散步,再困也好,也要熬到晚上9点后才睡觉。我以为,只要按照当地作息时间来,时差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倒“过来,可此后的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第一个晚上我还算休息得不错,9点多上床睡觉,一觉便睡到了天亮,冲一个凉,除了头还有一点昏昏沉沉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就在吃完早餐和妹妹去办我的电话卡时,在营业厅里,我却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连妹妹都很快察觉出来了,她问我,你是不是很累啊?我说,我是有点烦。那你烦什么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烦”从何而来,所以无法回答她,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小桌子上的一个个手机,突然间,对着手机眼泪就差点夺眶而出……后来回想起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了我为期两天半的、身陷“黑暗”的抑郁体验。

在我的抑郁体验中,对于它发生的缘由,其实我更倾向于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并不是因为某一件事所引致,而应该是长期各种不良情绪的总爆发。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体验,至于有没有科学依据,我可说不上来。

但这一天还算好的,虽然已被不良情绪困扰,但我还能够压制它。我尽量让自己提起精神来,坚持白天不睡觉,中午吃完饭后,一个人坐地铁到蒙特利尔老城闲逛。先到唐人街,看华人大妈和老外们跳广场舞、又看到了一个来自阿根廷的流浪歌手;然后走到某一处繁华地带,看到各色人等混杂街头,听到各种语言充斥耳边;再按照路牌指示走到老港附近,满街法式老建筑,路边咖啡厅林立,圣劳伦斯河流向远方……很有意思是不是?但我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兜了一大圈后,我坐在河边的大树下等妹妹下班,不觉得多好玩,也不觉得不好玩,很木然的感觉,而当我看到妹妹出现在草坪的那一边跟我招手时,想哭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又涌上来了。

从香港出发开始到我在蒙特利尔度过的第一天,我其实是处于越来越疲累的状态,但自己一直还在强撑着,再加上时差造成的身体内部的混乱,这些都和抑郁的发生不无关系。当然,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想尽快倒过来时差,所以还在不知不觉中暗暗压迫自己,而这样的心理强迫,更给抑郁提供了快速滋长的土地。

第二天,我仍在无意中继续压迫自己。本来可以在家里休息的,却一早就和妹妹出去了,她去上班,我去图书馆。去图书馆干什么呢?我想写完一篇我在中国就开始写的,但总写得很不顺利的文章,你看,我又开始压迫自己了,但当时还以为是拯救自己,我想,做点我愿意干的事情,也许心情就会好起来,当没考虑到这其实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在中国一切正常时我都写不顺利,更何况在这个我生理和心理都需要调整的时刻?可我仍然没有意识到,背着电脑就去了图书馆。果不其然,状态向着更差的方向发展,我在图书馆里写得很艰难,本来头就是一团浆糊,又给它扔上几记闷拳,身体的某一机能其实已在接近极限,但我仍等到徒劳无功的三个小时后,才彻底放弃,背着电脑回家,据说今年蒙特利尔的夏天非常炎热,甚至出现热死人的情况,而我回家的路上,中午的阳光毒辣辣的直射身上,全身乏力又燥热,我想我也快死了……  

当然,我相信我这次的抑郁状态还很轻微,因为极端的“死”的想法基本还没有,即使偶尔一闪而过,完全都还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引起,心理失调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但是,我又相信我这次的体验肯定有抑郁的表现,因为就是从那个感觉“快死”的中午开始,我极度的否定自己,没有来由的否定自己,我觉得我一无是处、又老又丑,谁也不想见,哪里也都不想去玩,因为我认为我无法见人……那是我这一辈子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的状态。

那天中午回到家后,吃了点东西,本来还想着下午再出去,但3点多开始,再也撑不住了,蜷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晚上十点半才起来吃东西,妹妹回来后,间中跟我说过一些话,我好像全都知道,又仿佛恍若梦中,而当我清醒到感觉到饿,吃东西的时候回想起妹妹跟我说的话,好像都是安排我去哪里玩,或者又有哪个朋友约我们去吃饭,其实,我自己也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在蒙特利尔,她也盼望着和我多见几面……但那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见,谁也不想见,甚至连陌生人都不想见,只想躲在家中,因为我太差劲了,真的无法见人……而当我吃完饭后,以为冲个凉会好一点,谁不知冲凉时突发奇想的认为自己待在这里,肯定打扰了妹妹的生活,她都不能好好的出去玩了,只能陪着我这个令人厌烦的人……就这样愈发否定自己……冲凉时我就哭了,冲完凉后控制了一下自己情绪,走到客厅里假装不在乎的问妹妹,我是不是妨碍你了?妹妹坐在沙发上一脸愕然的望着我,简直不知道我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转身回到了卧室,却再也忍不住眼泪,还好,没有嚎啕大哭,但当晚上我和妹妹聊天时,却数度鼻塞,声音沙哑……那晚,我达到了这种黑暗情绪的最高峰。

第二天我5点多就醒来睡不着了,但情况好像已有好转。至少还颇有意愿出门,我在家周围社区转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一个很有特色的教堂,还居然很有心情的拍了几张照,可是,意外情况又发生了,因为街道和房屋都很相似,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又不想向任何人求助,只能在那里瞎逛,可越走越焦虑,不是焦虑我找不到家,我相信我怎么都有办法回去的,而是焦虑我怎么如此之笨——否定再次袭来。最终,我又走了四十多分钟后,走不动了,坐在十字街口打电话给妹妹,她在电话里笑,开玩笑说,你真可以!我却又想哭了,并且很在意她这么说我。我在街口等了不到10分钟,妹妹就来了,我看到她在街的那一头,眼泪又涌出来了,但也是那一刻,我真正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我想我怎么会这样?一点小事就坐在路边哭?我分明看到了另一个正常的我——喜欢旅游、喜欢新奇,不拘小节、大而化之,虽然也不时会被各种不好的情绪所影响,但也总是尽力排解,努力前行……而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我有预感,事情将向好的方向发展。

说来也奇怪,抑郁来得猝不及防,但走得也干净利落。虽然那个早上仍然情绪如此低落,回去睡了一觉后也仍然觉得头昏脑胀,但状态就是在自己都能明显感知的情况下快速好转。先是睡觉时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个钟,也许就是生物钟吧,它像一个大笨钟似的艰难的、气喘吁吁的终于调到了12点,“当”的一声后,似乎宣告从此开始精准走向,不准再混乱哟;然后,中午吃饭时我开始考虑晚餐吃什么?要不去吃pizza?这是我这几天来第一次对吃产生兴趣;下午,我再次去蒙特利尔老城闲逛,光是大教堂就照了很多张像,并饶有兴趣的听街头艺人的吟唱;妹妹下班后,在街上偶遇她的好朋友也可以很大方的跟她及她的匈牙利老公打招呼、聊天了;而在pizza店,当看到那个热情的意大利waiter的英俊侧颜时,不禁心中一动,恢复了爱看帅哥的本色,我知道,我是完全正常了。

各种各样的的“心魔”趁着生理机能的混乱、意志力和控制力的下降,不失时机的跳出来捣乱,这就是我的抑郁体验。并由此深感让一切in order之重要。我一直是一个不愿对自己过多限制的人,也自认为拥有一颗渴望自由的心,但在这一次和抑郁擦肩而过之后,不得不承认:有序并且身心健康的生活,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和突破。和那两天半身陷抑郁之中,自怨自艾、哀伤莫名、困顿无力、精神萎靡的状态相比,正常的我,精神饱满,充满好奇,即便只能说着蹩脚的英语,也毫不畏惧的背着行囊在异国他乡只身前行,我相信,这才是人生之中真正愉悦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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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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