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如果随机向一批80、90后提问最喜欢的美剧是什么，答案或许五花八门：《生活大爆炸》、《欲望都市》、《纸牌屋》、《权力的游戏》、《老友记》……但如果问他们第一部看的美剧是什么，答案大概率是《越狱》。

这部剧不仅是一代人的美剧启蒙，也代表了一个原版资源百家争鸣的观影时代开启。

文｜Chloe

以《越狱》在内地走红的2005年为分水岭，在此之前的内地影视市场基本是由电视台和电影院主导的，时髦一点的人会去买一些好莱坞大片台版或港版字幕的盗版DVD，英语好到头铁的还会去买原版“打口碟”。电视上的外国电视剧也都以中文配音的韩剧为主，播出形式也都是迎合内地观众的看剧习惯，整部引进，每天更新2-3集。

早期国产剧因此吃到了很多信息不对称的红利，比如2004年播出的《好想好想谈恋爱》，不管金句台词、人物设定、关键剧情，处处都有美剧《欲望都市》的影子，导演刘心刚也不避讳这个项目在策划之初，就是想打造成中国本土化的《欲望都市》。

《越狱》播出后的五六年时间（大约2005-2010年），可以称之为“后越狱时代”。追美剧的潮流席卷全国，接下来陆续爆火的有玄幻剧《英雄》、时装剧《绯闻女孩》、职业剧《豪斯医生》、情景喜剧《摩登家庭》……当时的互联网环境版权意识较弱，各类资源站和字幕组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仅更多外国的优秀剧集排山倒海涌入，比如英剧《神秘博士》《是，首相》《唐顿庄园》，大量优秀的BBC纪录片、名校视频课件的“熟肉”资源都出现在公域被分享，只要你感兴趣，就一定能找到喜欢的资源，这无疑是对我们观影环境和文化消费体验的一次“丰荣”。

抛开互联网迅速普及的时代背景，《越狱》这部剧也是爆款要素叠满。“狂战士”哥哥林肯因为刺杀美国副总统的弟弟入狱，将于一个月后被执行死刑，天才高材生弟弟迈克尔以身犯险抢银行，只为和哥哥分到同一个监狱，带哥哥越狱出逃。

仅第一季第一集之内，通过几个关键人物登场的寥寥几句对话，就交代了庭审、入狱、政治阴谋、监狱里的生态位等各种背景，并埋下无数伏笔。这样的叙事节奏，让看惯内地“8点档”的我应接不暇，不停退回重看漏掉的细节。到第一集的后半段，男主迈克尔在哥哥林肯面前脱下外衣，露出纹身，特效的迷宫路线图若隐若现，紧接着一组长镜头顺着监狱的管道直接通向外部草地上的一个小小通风井，将整集节奏再次推向高潮。有多少人是被这段名场面震撼入坑的？算我一个。

原来电视剧是会停在最让你抓耳挠腮的剧情的，原来故事足够震撼是能让你辗转反侧傻等一个礼拜再更新的，原来如此大场面的制作如此精良的画面电视剧也是可以有的，原来电视剧还能这样拍啊！

最初大家抱着看剧版《肖申克的救赎》的期待开始追剧，随着剧情展开，发现《越狱》实际是犯罪悬疑和政治权谋双线并行叙事，迈克尔和林肯的主线任务是越狱和逃亡，背后还需要粉碎“公司”这个庞大的影子政府控制美国的阴谋。监狱、FBI、警察、“公司组织”、政客，多方势力角逐，仅越狱小分队成员，就能因为各自背景和目标不同，而相互猜忌、背刺，让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丰满多元。

比起开局顶配的斯科菲尔德主角兄弟俩，以及能精准封锁男主行动的高智商人气探员亚历克斯·马洪，我更想分享两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狱警布拉德·贝克特，是全剧人物设计最成功的角色，没有之一。贝克特初登场的形象是一个脑满肠肥素质低下的底层狱警，卖弄手中的一点点特权，耀武扬威，完全符合观众对“酷吏”的刻板印象。由于贝克特不论颜值、职位、阶级、性格、甚至是智商，都可谓全剧的地板配置，恰恰让他后期的成长与转变有了更多空间。他的首次人性闪光，是在他一路提携的善良狱警欧文之死时出现。欧文在男主迈克尔故意创造的一次暴动中被T-Bag趁乱杀害，贝克特看到挚友遗体后，誓要查明真凶，期间他的狠辣行事与不择手段无一不透出纯粹的兄弟义气。

在经历第三季沦为阶下囚，第四季成为越狱小队2.0常驻嘉宾后，我们还会发现，贝克特早期的行为，与其说是“恶”，不如说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的“蠢”与“坏”。他有很多平凡且善良的梦想，他在狐狸河当狱警期间曾参加过5次警察资格考试，但都没通过；他很爱他的妈妈，有点“妈宝”，从索纳监狱逃出生天之后，他坚定地对同行的苏克雷说：“我妈妈说了一定会来！”然后抱着妈妈委屈成了200斤的大宝宝；所以，第四季第十集，为了成全主角团其他成员，他在水管中被“剧本杀”，越狱小队决定尽全力找回他的尸体，连同他假扮警察时的警徽一起，带回给他的妈妈。

如果贝克特的配置是反派地板，那么反派的配置天花板，必须是初代病娇变态，美人儿T-Bag了。初登场，他的裤兜翻出来，被一个可怜的白幼瘦小伙子牵着。T-Bag的入狱原因概括一下就是“无恶不作”，刑期则是无期。这个设定放眼全球电视剧史上不算惊天动地，但在当时的国内观众眼里，那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份的带感了。真要给T-Bag作人物分析，四个字，“罄竹难书”。坏人变好很简单，坏得丰富立体又表里如一可太难了，尤其在美剧多编剧协同的工作模式下，长剧集连载过程中，主角很容易出现ooc（out of character即做不出不符合人设的行为），T-Bag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渴望被爱又只爱自己的纯粹的狠人，演员罗伯特·可奈普的塑造功不可没。我特意去查了一下当年T-Bag角色的贴吧，至今依然有更新和维护，也是一点青春回忆杀了。如今越来越中规中矩的好莱坞，恐怕再也无法塑造T-Bag这么畸形又带感的反派了。

我家至今有一套碟片，叫做《跟着〈越狱〉学地道英语》。2005年的时候，出国去欧美旅行都是一个门槛颇高的行为，更别说出国留学，融入当地生活了。在《越狱》之前，我们看到一个真实的美国社会，还是从郑小龙跟冯小刚1993年视角拍摄的《北京人在纽约》——华人勤劳打拼的仰望叙事。我们对美国的印象，也停留在发达、自由、繁荣的“美国梦”的畅想。

但是在狐狸河监狱里，关押着来自美国各个阶级的罪犯，游离在美国社会边缘的拉丁裔移民苏克雷，意大利系黑帮老大阿布兹，因社会资源分配不公而挣扎的黑人富兰克林，还有“White Trash”（白垃圾）即白种人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狱警们……不过“白垃圾”在今天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代号“红脖子”。

比起《老友记》、《生活大爆炸》、《绯闻少女》等等，往往故事聚焦于某一个阶级的人群，我们透过狐狸河里形形色色的人物，第一次看到了不同阶级美国人的真实生活。

但20多过去，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各路神剧已唾手可得，不用再等字幕组、等压缩、等资源。我们的看剧审美，也经历了诸如《黑镜》《绝命毒师》《人生切割术》等等悬疑神剧洗礼，所以重新回看《越狱》，视听语言和剪辑相较后续登场的悬疑真神们还是稍显平庸。

例如“招牌”分镜，从迈克尔视角推出一个长镜头，然后扩展出一个机械结构的全貌，初见直呼炫酷，反复使用后也会让观众审美疲劳。再加上调度不算太讲究的打戏（回看发现有时候真就互扇巴掌），推进剧情的硬切转场，很大程度上让这部文戏逻辑严丝合缝的剧集，沦为了一部悬疑公路片。

故事走向上，当剧集播出到第三季的时候，出现了很多美剧长连载的通病，为了续写，没有矛盾创造矛盾，前一季敌对阵营的反派，到了下一季因为种种原因变成盟友。有点像《名侦探柯南》更新到后期，反派“黑衣组织”成员琴酒回头一看，自己的同伴不是FBI卧底就是警察卧底。从第三季末尾开始，主角迈克尔基本成了一个越狱工具人，第四季主角团全员好不容易拿到了特赦令全体恢复自由身，结果《最后一越》番外篇里，女主入狱，没苦硬吃，没牢硬坐，没狱硬越。我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弃剧的。

第三、四季的热度和口碑在中美都有很大下滑，但这并不代表他曾经的辉煌是名不副实。美剧老观众们应该都知道，一个剧如果数据口碑不行，是会被“砍掉”的。而《越狱》能够完整制作，甚至在2017年第五季成功重启，也足见这个IP的硬实力。综合来说，《越狱》是一部制作上呈、叙事紧凑的好看的美剧，对2025年的我们来说，同水准的海外电视剧已经玲琅满目，我们如今感受到的“老套”，也正是因为它包含的元素太丰富了，其中故事中很多元素单独拆出来，便足够独立撑起一部新的作品。比如，专攻高智商犯罪和微表情破案的《别对我说谎》，政治阴谋论的悬疑剧《指定幸存者》，监狱背景的女性题材喜剧《女子监狱》……

最后，一个梦幻联动小彩蛋，那个我们称为Penny的女孩在《越狱》第二季里客串了一个小角色，13个月后，她闯入《生活大爆炸》Pasadena公寓的4楼，和一群书呆子一起，陪伴了我们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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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球球 / 审核：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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