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谈论整形外科，人们想到的往往是美容与容貌焦虑，然后回溯历史，这门学科的兴起却与战争密不可分，推动其发展的关键人物，是一位极富远见卓识的外科医生——被誉为“现代整形外科之父”的哈罗德·吉利斯。

哈罗德·吉利斯（Sir Harold Delf Gillies），1882.6.17—1960.9.10

与截肢者不同，毁容者未必会被当作英雄来歌颂。失去一条腿或许会唤起人们的同情和尊敬，受损的面孔却常常招来众人的反感甚至厌恶。在当时的报纸上，颌面创伤被描绘为“最糟糕的伤害”，《曼彻斯特纪事报》写道，这些士兵“知道，只有戴上一只多少有些令人生厌的面具，遮住那张曾经英俊还颇受欢迎的脸庞，才能面对悲伤的亲人或者好奇的陌生人”。

历史学家乔安娜·伯克更指出，“常严重的面部毁容”是英国陆军部认定可获全额抚恤金的极少数伤病之一——与多条肢体丧失、完全瘫痪及精神失常并列。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吉利斯的创新显得尤为珍贵。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面对大量面部严重损伤的士兵，吉利斯医生在伦敦建立了专门的面部创伤治疗中心。他不仅开创了皮瓣移植、骨重建等技术，更组建了一支跨学科团队，系统性地探索颌面部修复方案。这些战时积累的经验，奠定了现代整形外科的基础。战后，吉利斯将技术拓展至先天畸形修复等领域，并推动整形外科成为独立学科。

历史学家琳赛·菲茨哈里斯的《造脸：整形外科的兴起》，以详实的档案资料还原了这段医学发展史。书中既呈现了吉利斯的专业突破，也记录了他与患者之间的故事——那些被战争摧毁面容的士兵，如何通过医疗技术重获新生。

1917年，吉利斯医生在英国锡德卡普兴建了王后医院（Queen's Hospital），这是世界上首批专门从事颅面复原的医院之一。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吉利斯调整并改进了当时的初级整形外科手术，还开发了一整套全新技术。

基于战争期间的工作，吉利斯为他的美容诊所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事实上，他坚信除非同时掌握整形外科和美容外科手术技巧，否则任何医生都不能自诩为整形外科医生。“［与整形手术一样，］减少比增加更容易，但在［美容］手术中，某个部位缩减后几乎都需要重新塑形。”他提醒道，“因此，任何人都可以动手切掉一部分鼻子或乳房，却没有那么多人能够做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吉利斯的才华和来之不易的技能再一次得到了发挥，当时他已经57岁了。但他的工作成绩在很大程度上被他的表亲阿奇博尔德·麦金杜（Archibald McIndoe）取得的成就掩盖了。麦金杜为“豚鼠俱乐部”（Guinea Pig Club）中被烧伤的皇家空军飞行员进行的整形手术，令他获得了国际关注。吉利斯亲自将麦金杜领入门，向他介绍了整形外科这门“奇怪的新艺术”。正是在他的举荐下，麦金杜于1938年成为皇家空军的平民顾问。麦金杜对吉利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明的技术进行了改进，同时开发了一些自己的技术，用于治疗严重烧伤的面部。

吉利斯在战争期间所做的变革性工作标志着医学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因为他为新一代整形外科医生打开了大门，他们不仅关注功能，还注重美学。一些整形手术（如鼻整形术）在战前就已存在，而在吉利斯的指导下，旧技术得到了发展，新技术被想象、测试和标准化。他对整形外科的整体发展，特别是对病人的重要性，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外科医生尼尔·欧文斯（Neal Owens）在吉利斯去世前夕写道：“因为一个人的努力，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上，他让许多人生存得更有价值。”

吉利斯的《面部整形外科》（Plastic Surgery of the Face）一书是整形外科领域第一部重要著作，书中描述了他在战争期间磨炼出来的关键技能和技巧，以及他所吸取的残酷教训。此书并不是有史以来第一本关于整形外科的著作，但它所介绍的病例数量之巨、种类之多，使其一问世便成为最有价值的著作之一。

吉利斯一生都在不断挑战外科手术的极限。他知道，即使是他最激进的创新，最终也会被超越：“总有一天，外科医生会在制造新的零部件［为病人服务］方面做得更多。”他对工作的坚定不移与全情投入，都是为了修复那些曾被战壕地狱毁掉的容貌与身心，修复那些被炮火撕裂的事物，重建那些被战争摧毁的事物。吉利斯组建的多学科团队包括外科医生、内科医生、牙医、放射科医生、艺术家、雕塑家、面具制作者和摄影师。他们自始至终参与并协助重建过程。在吉利斯的领导下，整形外科领域得以发展进化，开创性的方法逐渐被标准化。

1944年，吉利斯提出成立一个专业机构的想法，该机构将指导这一新兴专业的发展、维护其标准并保障其利益。两年后，他当选为英国整形外科医师协会的首任主席。作为一个曾经鲜为人知的医学分支，整形外科获得了合法地位，步入现代社会。自此，整形外科蓬勃发展，通过全世界整形医生的重建技术和美学创新，挑战着我们理解自我、认知身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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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曾被忽略的医学史，一位伟大外科医生的传记，讲述了整形外科之父哈罗德·吉利斯的传奇人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富于远见的外科医生哈罗德·吉利斯尝试重建毁容士兵的面部。他创办了世界上最早的致力于面部重建的医院之一，并召集起一个跨学科团队，由此开创了现代整形外科。吉利斯及其团队修复了受伤者的面孔，振奋了他们的精神。历史学家琳赛·菲茨哈里斯凭借细致的调查和生动的语言，讲述了吉利斯以非凡的勇气、想象力和精湛的医术修复毁容士兵面孔的故事，也再现了那些生活被摧毁后又重获新生的士兵的戏剧性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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