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文魚
2019-02-26·阅读时长4分钟
当晚唐的文人创作转向内倾后,伴随着乱世而来的,除了无休无止的战争,还有大量的词人。这些在乱世中奔走的词人,或为了逃命,或为了遁世,相继在偎红倚翠、浅唱低吟中,寻求精神满足和心灵慰藉。于是,在中原大地的西南一隅----蜀地,便形成了以艳情词而得名的花间词派。
自公元907年,朱温废唐后,中国的历史进入到武人动乱的五代十国时期。北方相继建立起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而南方也出现吴、前蜀、后蜀等地方割据政权。前蜀建立前,朱温篡了大唐帝位,建立后梁。王建见大唐已亡,也称了帝,建立前蜀。只可惜,前蜀到了王建其子王衍手上,因他的荒淫无道而亡在了后唐手上,统治时间不到二十年。灭蜀不久,后唐朝廷就发生兵变,孟知祥随之窃取了蜀中兵权,于公元934年称帝,建立后蜀。和前蜀相似,后蜀也在历经孟知祥、孟昶二帝后而亡。正是在前蜀建起到后蜀灭亡的六十来年的时间内,蜀地词坛兴起,出现了大量以书写艳情的词人,并形成花间词派。
回溯到广明元年(八八〇年)十二月,黄巢领着起义军攻入长安,烧杀抢掠,兵火交作,哀鸿遍野,大大地动摇了大唐的国祚。为躲避动乱,唐僖宗和少数宗室亲王逃离京城,先逃亡汉中,又奔向蜀地。唐僖宗也是继唐玄宗之后,第二位逃到蜀地的皇帝。唐末诗人罗隐《帝幸蜀》里"马嵬烟柳正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一句,正是对这次逃亡的纪实。一路之上,"群臣追从车驾者稍稍集成都,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殊不知,唐僖宗的这次避难,让他在蜀地呆了四年之久。
除了官员以外,和僖宗避往蜀地的还有很多文人和乐工,一时间,"唐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词人也不例外,像毛文锡、牛峤、张泌、牛希济、毛熙震等人,要么为了避乱,要么为了入幕,相继迁入蜀中。到蜀地后,文人们长啸高歌,举手投足之间,一时间还引领了蜀地风流。比如,花间派的词人牛峤,先是寄居吴越,尔后飘往东川,也就是涪江中下游地区。王建称帝后,牛峤入幕,直至故去。
唐亡后,王建建立前蜀。王建称帝次月,即仿照唐朝乐制,改"乐营为教坊"。王衍在位时,纵奢无度,常常私自出宫,穿梭于酒肆之间,在烟花柳巷歇脚。历史上的一个著名典故"醉妆",就和他有关。王建本人亦能作词,他曾自作《醉妆词》,描写后宫宫人之景象。
醉妆词(王衍)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公元934年,孟知祥建立后蜀。后蜀袭前蜀之制,依旧设置教坊,使得"成都声妓"一时无二。孟昶继位时,曾认识到王衍品行浮薄,并以此为戒。但实际上,孟昶之德行较之王衍,有过之而不及。他"好打毬走马,又为方士房中术,多采良家子以充后宫"。在他的妃子花蕊夫人的笔下,这样描述宫廷的生活:
宫词 九二
舞头皆著画罗衣,唱得新翻御制词。
每日内庭闻教队,乐声飞上到龙樨。
孟昶巡行出游时,"乘步辇,垂以重帘,环结珠香囊,垂于四面,香闻数里,人亦不能见其面。"所制锦被,"其阔尤今之三幅帛,此之谓鸳衾也。"乃至于"溺器皆以七宝装之"。所谓七宝,则指金、银、琉璃、玛瑙等贵重珍品。由此,人们也可以看出蜀王宫的趋奢风尚。
这样的风尚,势必引得国人效仿,让他们都耽情于游乐之中,不能自拔。《蜀梼杌》上记载:"蜀中苟安……村落闾巷之间,弦管歌诵,令筵社会,昼夜相接。"即使在村落闾巷之间,弦管之声,鼓乐之声,也昼夜不息。《岁华纪丽谱》也曾记载,"成都游赏之盛甲于西蜀,盖地大物繁,车服鲜华,倡优鼓吹,出入拥导。士女栉比,轻裘祛服,扶老携幼,填道西游。"在成都一地,优伶的歌声,游赏的风气,已经远远超过了西蜀的其他地方。
这种游乐之风的兴起,自然也带动了音乐歌舞的繁荣。大量倚门卖笑的歌伎,服饰华丽,金钿插满头,绣罗垂于地,也无怪乎文人们会在笔下常常吐露出求艳心态。那时的歌伎,并不专以姿色事人,她们还有着高超的音乐才能和歌舞才能。如在长安城的娼街平康里,歌伎们"善谈谑,能歌令","事笔砚,有词句","举止风流,好尚甚雅",颇得文人眷顾。这样一来,文人们出入秦楼楚馆之际,莫不乐于就着艳曲填词,以此让歌伎演出时更增添一分妩媚动人。如此一来,顾敻在《河传》里书写"为花须尽狂",在《虞美人》里写"癫狂少年轻别离",牛希济在《临江仙》里写"须知狂客,拚死为红颜",便显得不足为奇了。
于是,历史上的第一部文人词集《花间集》,也诞生在了蜀地。它集中书写男女间的相欢相爱、相思离别,活动场所一般在洞房密室、芳园曲径、歌筵酒席。在它的序文里,曾这样描述这本词集:"绮艳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锦丽;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娆之态。"蜀地的统治风气,文人和歌伎的结合,终于使得艳情词走向风靡,也让花间派成为五代十国时期的一个重要的词坛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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