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

佩索阿 

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

你只是虚度了它，无论你怎么活

只要不快乐，你就没有生活过。

夕阳倒映在水塘，假如足以令你愉悦

那么爱情，美酒，或者欢笑

便无足轻重。

幸福的人，是他从微小的事物中

汲取到快乐，每一天都不拒绝

自然的馈赠！

师：我们今天读的是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诗，中文翻译者是诗人姚风。

葡萄牙除了有出色的足球星和教练员，也有许多优秀的诗人，对中国读者而言，最熟悉的应该是佩索阿了。自从他的随笔集《惶然录》1996年被作家韩少功翻译成中文后，这位诗人就深深地走进了中国读者的心中。韩少功对佩索阿评价甚高，他这样写道：“如果我们知道佩索阿终生不娶，知道他拒绝官方授奖，知道他很长的时间里绝交息游而习惯于冥思中‘不动的旅行’，那么我们也许更容易理解他在《惶然录》中深深的孤独。他要孤军奋战。他几乎是面壁开悟，立地成佛。对小职员日常生活的勘探和咀嚼，使他洞开一个形而上的诗学世界，对人类多方面至今仍然让我们望尘莫及。他是属于葡萄牙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然而，佩索阿生前并未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他生前只出版过一本名叫《使命》的英文诗集，在他死后，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人们才开始整理的他的遗作，其中包括诗歌、随笔、札记、争论文章，以及关于天文学、科学、神秘学宗教等方面的作品，数量高达两万多件，从而发现了他给世人留下了一笔异常丰富的遗产，葡萄牙人甚至把他与卡蒙斯相提并论，把他们视为葡萄牙历史上两个最伟大的诗人。佩索阿还跨越语言的边界，成为目前被翻译的最多的葡萄牙诗人。

童：佩索阿生活在什么时代？

师：佩索阿生活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那是葡萄牙在历史上从辉煌进入低潮的时期，葡萄牙民族头上顶着航海壮举的光环，无法容忍内心巨大的落差感。同样是在这个时期，葡萄牙经历了政治上的不稳定，直到1910年共和国建立之前，葡萄牙境内暗杀、暴乱此起彼伏，人心惶惶。总之，佩索阿就是这样的社会因素和历史背景出现的。

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呢？

师：佩索阿1888年出生于里斯本，5岁时失去父亲,母亲再嫁葡萄牙驻南非德班的总领事，佩索阿也随母亲来到南非生活，因此他在这里接受的是英式教育，他最早的作品也以英文写成的。虽然继父对他很好，但是敏感的他还是长成了一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孩子。17岁时他回到里斯本念大学，但不久就退学了，比起大学里无聊的课程，他更愿意在图书馆里自学，在那里他系统地阅读哲学、历史以及葡语文学经典，弥补他在南非期间接受的传统英式教育的不足，同时他也频繁地用葡语写作。在此期间，他还能生了开印刷念头，但是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从南非回国后，佩索阿从未离开过里斯本，也没有游历过世界的其它任何地方。他在亲友的帮助下，在一家贸易公司做翻译商业信函的普通职员。其实,他上过很好的学校,英文很好,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但是他不喜欢承担责任。他的工作虽然单调乏味,但好处是可以一周只工作两天,这让他有很多时间用于写作。在还不到20岁的时候,他就选择了自己的生活,之后基本上没有改变过:除了里斯本的几条大街和公司的办公室,他大部分时间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他的精神漫游,他说，“真正的景观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因为我们是它们的上帝。它们在我们眼里实际的样子，恰恰就是它们被造就的样子。我对世界七大洲的任何地方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真正去看过。我游历我自己的第八大洲。我的航程比所有人的都要遥远。我见过的高山多于地球上所有存在的高山。我走过的城市多于已经建起来的城市。”

佩索阿一直是单身，如果你看看他的照片，就會发现，這是一个忧郁而沉静的男人，很少见到他微笑的照片。其實，佩索阿的内心是充满激情的,但不会轻易表露,或者诉诸行动,他给人的印象是内向、克制、寡语。他很少谈论自己,不喜欢涉及私人问题,他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隐私。他有些禁忌,比如不喜欢被人拍照,不喜欢打电话,而作为词语闪电的收集者,他却害怕打雷。他喜欢集邮,搜藏明信片, 却不喜欢旅游。他喜欢阅读,藏书很多,也欣赏音乐,喜欢的音乐家有贝多芬、肖邦、莫扎特、威尔第、瓦格纳等。在诗人聚会中,他偶尔朗诵诗歌,但他的嗓音有些尖利,并不适合诗歌朗诵。

佩索阿的生活单调、刻板，他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其实他喜欢和朋友交往,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其中既有文学同道、同事、教师,也有理发师、女仆、牛奶店的老板等等。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心地善良,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而且乐于助人。

对于一般人来说, 佩索阿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然而，人生中又有什么令他迷醉呢? 没有, 除了文学和诗歌。他说:“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

佩索阿生前只出版过一本诗集，这就是用本名写成的作品《使命》。《使命》主要讲葡萄牙光辉的建国历史，讴歌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的伟绩。塞巴斯蒂昂在1875年带领军队征服北非的摩洛哥，却在途中受到敌人的伏击，最后生死不明。佩索阿在诗集里幻想塞巴斯蒂昂重新返回葡萄牙，带领葡萄牙进入辉煌的年代。

除了用自己的本名寫作，佩索阿还创造了七十二個“异名”。“异名者”写作或许是佩索阿最为精彩的文学世界。其实佩索阿六岁时便在孤独寂寞中创造了最早的异名。他分离出去一个个自我，为了自我的互相肯定和否定。他创造如此之多的异名并非为了将真我裂解并隐藏，分裂是为了完整。佩索阿一生共创造了不少于72个不同的异名，其中最主要的异名有三个：阿尔伯特·卡埃罗、阿尔瓦罗·德·冈波斯和里卡多·雷耶斯。

不同的异名代表着佩索阿不同的侧面。佩索阿自己曾在一封信里这样写道:“我没有个性：我已经将我所有的人格分配给那些异名者，我只是他们的文学执行人。现在我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聚集地,他们属于我。”

《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

佩索阿 

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

你只是虚度了它，无论你怎么活

只要不快乐，你就没有生活过。

夕阳倒映在水塘，假如足以令你愉悦

那么爱情，美酒，或者欢笑

便无足轻重。

幸福的人，是他从微小的事物中

汲取到快乐，每一天都不拒绝

自然的馈赠！

——文本选自《给孩子的诗》北岛 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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