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quMou
2018-10-27·阅读时长4分钟
(3)未能走脱了
姥娘的娘家在我们乡政府所在的那个村里。未出阁前,也是家里唯一的姑娘,父母也疼惜她,让上学识字,嫁给我姥爷之前就是高小毕业的学生,40年代末,50年代初期那块也是高文化人儿。
那年头的婆婆们都厉害,可能自己当媳妇的时候过得不容易,就把那种扭拧转移到自己儿媳上来。姥娘刚嫁进来第二天,太姥娘就把一块布扔到他们的炕上,顺便就把挂在门口的门帘摘走了。意思是说,门帘你得自己弄,现挂得这个是当婆婆缝得,三个儿子呢,不能归你们。姥娘也知道人给下规矩,自己比比划划裁裁剪剪也就弄成挂上了。
大舅出生七八个月了,夏天热,孩子们都得带一个肚兜,怕把肚子凉着了。大姑子来娘家,婆婆忙着给外甥做,顾不上自己家亲孙子。周边邻居家闺女,跟着姥娘学针线,绣工好,说,嫂,咱们不眼气他们,他们才一个红布素面肚兜,咱们自己也先做个,上面再绣荷花和鱼。没几天,大舅也穿上了,小腿乱蹬,红肚兜也鲜艳。其中一个闺女嫁到我们村,后来还给当了我爸我妈的媒人。
婆婆欺负地狠。姥娘抱着大舅从他们村走到我们村,报名要参加想去外地派工。那时候我们村还是一个乡的所在地,后来跟姥娘娘家那个乡合并了。外出的队伍眼看着就要开拔了,姥爷家里人到矿区撵上了,好说歹说又把姥娘弄回去了,没有走成。
小孩子心性有意思,母亲小时候每每听到这个故事,好像怕姥娘再走一样,赶紧从炕上蹭下来,把姥娘穿得鞋摆好,再抬头说,娘,你说说看,幸亏你木唠跟上那队伍往南下,你要是那时候走了,谁给你这么样摆好鞋呢?姥娘看着小闺女笑着说,这倒是,幸亏没去。
等我记事的时候,姥娘就已经六十多了。四岁前有次跟母亲回姥娘家,大舅他们还住在老院。我被母亲拉着刚洗完脸,从南屋跑到过道里,母亲追上来给我往脸山摸儿童霜一类的,就看见大舅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拿着毛巾甩我妗子,我妗子当时很委屈的,说,我也没有怎么弄啊,就说大亮他们回来唻,先吃饭,不知道咱娘怎么就不愿意了。听着这么说,大舅的毛巾就又甩到妗子面前了。我也不懂,想要说话,妈妈在耳边说,你悄悄的。
模糊记得姥娘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双手合在一起,放在拐棍上,下巴顶着手,一脸严肃。后来多年过去了,偶尔听到我奶奶说起一句,你姥娘那时候对你大妗子,那也是可劲大哩。所谓劲大,大约也就是比较挑剔的意思吧。所以这点模糊的记忆也能对得上景。
婆媳关系的改善大约也要得益于时间之手。等姥娘病重躺倒在炕上的时候,伺候在跟前的还是大舅和妗子他们,其他人都不怎么能时时指望上。
(4)又一个女儿
襁褓里的母亲被扔到了地上。炕上躺着的姥娘,一双哀伤的眼睛。母亲是姥姥和姥爷的第三个闺女。前面的大闺女都长大到能单腿蹦着玩了,突然就得病不行了,后面生的二闺女也是这样,没闺女命。所以姥爷有点心狠地把小闺女扔到地上,说,又是一个养不大的。
二姥娘知道大嫂生产了,就从岸下家出来到旧院里来看。一掀开门帘看,见孩子怎么在地上,就赶紧抱起来。眼巴前看着孩子冻得快不会哭了,解开自己的棉袄衣襟,把母亲塞进怀里,好一会才暖活过来。后来大约也因为这段缘故,母亲跟她二婶真是可亲了。
母亲长到四岁多,姥爷姥娘狠心把她的小拇指剪掉一半。就算是现在看起来,也是要下狠心才能做得事情了,别说下手了,一想到就感觉疼,那时候真是保命的办法。前面两个闺女怕她们疼都没有剪,现在为了能留住小闺女,必须得实施了,因为剪掉小拇指的大舅、二舅、堂舅都长大成人了。
剪刀在火上好好烤一烤,狠手就剪掉了半拉小拇指,用事前烧成的棉花灰握住止血,再用裁剪衣服剩下的布条缠上,待它慢慢愈合。后来一想这也有感染的可能呀,但如期望,母亲也顺顺当当地长大了。要是母亲现在想学打字,少了半截的小拇指铁定是发挥不了作用,还是挺影响输入效率的,好歹没有太多影响写字。
母亲比大舅小十六岁,从很小开始就是在大舅的背上长大的。大舅结婚早,他和大妗子结婚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大表哥比母亲只小三岁。母亲参加高考完后就没有选择复读,姥爷那时候身体不好,一家连大带小七口人,开始就靠大舅一人扑腾有点进项,而且表哥上完初中就下地干活,再复读家里压力太大。母亲平常成绩算是很好的,但关键时刻没有发挥好,在那个一考也是定终生的时代,也就意味着没有再多的机会可以利用跳出农门了。
那次高考比较难,后来我自己查看资料,特别是偶尔看到萨苏先生一本《那些中国人》,才知道说那年的数学卷上那一道奇绝的证明题,就是潘承彪先生出的七字题目,即“请证明勾股定理”。在我们成长求学的日子里,母亲也现身说法:那时候光闷头学怎么用勾股定理了,却不没有想过怎么去证明,卷子上出了这道题,结果自己个就没有回答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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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尽春事了, 谷雨新晴望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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