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诗婷
2019-04-25·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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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卡车在一片广袤无际的沙地上扬起滚滚黄尘由东向西飞驶。车上装满了货物,货物用草绿色的篷布罩得严严实实。驾驶室里就我一个人。此时,困倦不断袭来,让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这会儿,我开着我的大卡车已经在荒野上了。荒野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儿,让人心烦。后面扬起的尘土,几乎把大卡车给淹没了。已经是午后了,太阳很毒辣。我有点困,打了几个哈欠。”
这是两篇小说的开场,前者出自藏族作家次仁罗布的短篇《杀手》,后者出自另一位藏族作家、导演万玛才旦的短篇《撞死了一只羊》。
2000年,万玛才旦第一次在《小说选刊》上看到小说《杀手》,就立刻想到了自己的那篇《撞死了一只羊》。“都是发生在路上的故事,主人公都是一个司机,涉及相似的救赎、解脱主题,很容易糅在一起。”他打算用这两部气质相投的小说改编一部电影。
故事酝酿了好几年,终于在2017年开机了。9月底,万玛才旦带着一个50人的剧组住进了位于青海玉树的不冻泉青年旅社。秋天还没走,但高原已经很冷了,零下十几度,缺氧,大伙儿觉得有点难挨。他们在等,等一场雪,好让演员金巴开着他那辆旧卡车孤独上路。
把雪等来那天,剧组从青年旅社出发,开了两小时车,到达海拔5500米的可可西里。那里有一条路,从一个出口到一座桥边,十几分钟的车程,路况稍好,极少有牛羊经过,是万玛才旦堪景时精心选定的地方。
雪还在下,电影的第一个镜头也就有了着落。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发如野草的金巴钻进了那辆蓝色旧卡车,他踩下油门,开始在这条并不长的公路上来来回回。
这段拍摄凑成了《撞死了一只羊》前十几分钟的剧情。雪天,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一位货车司机正在赶路。雪过,天晴,货车司机仍在赶路。路上没有人,没有车,连一个活物都没出现过。
这十几分钟里,电影没有一句台词,只有车中劣质音响放出的藏语版《我的太阳》和金巴不着调的哼唱。在这漫长的沉默里,万玛才旦让两部小说中的人物合体了。
被糅在一起的《杀手》和《撞死了一只羊》讲了两个看起来矛盾的故事。在《杀手》里,搭车的康巴人要去一个叫萨嘎的地方,找一个叫玛扎的男人报仇,对方杀死了他的父亲。周而复始地复仇,这是康巴人的传统,听起来古典,但直到今天,这一传统还没有完全消亡。而在《撞死了一只羊》里,司机的卡车撞到了羊,无意间的杀生令司机心怀愧疚,他请寺院僧人为死羊念经,送它去天葬,一路上想尽办法消减内心的愧疚。
将两部小说合成电影时,万玛才旦用影像将两个看似矛盾但内在统一的故事视觉化了。撞死羊的金巴路上遇到了要复仇的金巴,相同的名字,画面中各占半边的构图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连。
电影里,司机金巴被好奇心和命运驱使,回程路上转去萨嘎,寻找杀手金巴。在小饭店和仇人家里,司机了解了整件事,杀手在仇人孩子面前心生怜悯,放过了一直在等待索命的玛扎。复仇没有完成,真正的救赎没能实现,心怀仁慈的司机金巴念念不忘。回家路上,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在一个雪天里化身成杀手金巴,替他杀死了玛扎,两家世代的仇怨被了结了。司机金巴、杀手金巴,还有玛扎都在这场梦中得到了救赎。
“这是一个关于救赎和彻底救赎的故事。”听起来有点绕,万玛才旦说,《撞死了一只羊》不同于他之前那些现实主义的作品,这是一个和梦境、传奇有关的故事,“是一个相对虚幻的故事”,对于传统与现代性的反思是在梦中完成的。“为羊念经、天葬是司机金巴的自我救赎,他在梦中杀死玛扎是救赎了杀手金巴和玛扎。只有传统被终结,才能进入新的时代,这是一种更彻底的、有象征意义的救赎。”当救赎完场,电影画面中的秃鹰变成了飞机,传统与现代完成了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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